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靈蝶化骨(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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靈蝶化骨(一)

明州地界,山河壯闊,四季繁花。

而明州最為繁華的觀渡城中,秋子蕭早已等在城門外了。

“你們可算是到了,剛好能趕上今天中午的好菜!”秋子蕭說著,領他們往城中最為奢華雅致的宅院走去。

走到門外,江懷雪便被驚住了,只見這府邸雕梁畫棟,就連門口的牌匾都是金絲楠所造,上題秋府二字。

“我堂兄他們在觀渡經營玉石生意,也算小有所成。”秋子蕭介紹著,“這院子看起來是誇張了些。”

院子裏一對穿著華貴的中年夫婦迎了出來,分外熱情的招呼著江懷雪和謝辭。

這兩位便是秋子蕭在明州做玉石生意的堂兄秋明琇和堂嫂張若瀟。

秋明琇看上去比秋子蕭大些,看起來是個穩重的性子,與貴氣莊重的張若瀟站在一起甚是般配。

“一路趕來舟車勞頓,兩位先在屋裏坐坐,休息片刻吧,晚些飯菜備好了便先喝點兒,下午讓子蕭帶你們在觀渡城中逛逛啊?”秋明琇同謝辭說著,就要往旁邊的茶室走去。

張若瀟笑著走到江懷雪身邊:“他啊,就好這一口酒,見了誰都想拉著喝上一口,別見怪。”

她一身綢緞富貴非常,身上玉鐲玉簪華麗至極,但臉上溫柔的笑容讓她並沒有什麽距離感,反而讓江若雪覺得分外親切。

一行人走到屋中,只見屋子裏到處都是名貴的玉料擺件,就連桌上放的盆景都是金枝玉葉。

各式茶點瓜果依次送上來,這樣的熱情倒是叫江懷雪有些眼花繚亂了。

“聽子蕭說你們在查什麽人,但不管有什麽事兒,都等後天的端陽之後再去吧。”張若瀟拉著江懷雪的手讓她坐下來,將一杯花茶遞到她手中。

這裏的一切仿佛都與花有關,院子裏是花團錦簇,茶水有花瓣漂浮,就連茶點之中都有鮮花為餡。

“今日我跟若瀟還要去鋪子裏清點一下存貨,下午可能要失陪一會兒,子蕭你帶著在觀渡城裏轉轉?”秋明琇招呼著,“等晚些忙完我們一起去山神廟揚幡祈福?”

秋家的玉石生意做得極好,就連往東去的沿海一代,都有好些玉料來自秋家,這端陽節前再點一次貨,下一批玉料端陽之後就要到了。

下午秋明琇跟張若瀟去鋪子裏忙活,秋子蕭就帶著兩人在城中閑逛起來,謝辭終於得了機會問他西疆的消息。

“現在的消息不算多,只知道施彥最開始的鋪子是鐘羅街上最大的一家兵器鋪,我讓人排查了他之前出入的可疑之處,發現有一家青樓、一家賭坊,還有一家胭脂鋪子。”

“胭脂鋪子?”謝辭面露疑惑。

“大概是常送他青樓的相好和金玉坊坊主佑娘的,但也不排除鋪子暗藏玄機的可能。”

不過這三家鋪子都人多眼雜,想要確定他到底再哪裏買的見血凝恐怕不容易。

“毒藥這些東西不敢在明面上流通,都怕被仇家找上門來。”江懷雪思索著,“想要查出線索可能要一家一家的來了。”

“我已經讓人去查了,但若是遲遲沒有什麽收獲,可能還得我們親自去。”秋子蕭嘆息一聲,然後搶先道,“小懷雪可以去胭脂鋪子,沒人會懷疑,我也應該能混進賭坊裏去,那謝辭就只剩……”

秋子蕭說著轉過頭來仔細端詳了一番謝辭這俊逸的面龐。

“滾。”謝辭毫不客氣。

“好。”秋子蕭很識時務的閉了嘴,再說下去容易挨揍。

幾人往前走了一段路,便看到一家賭坊。

這金玉坊獨占一排,裏面富麗堂皇雕梁畫棟,占地比周圍的店鋪都要大得多,裏面人來人往絡繹不絕,大多也都穿金戴銀腰纏萬貫。

“這就是千金坊,佑娘獨自經營起來的產業,但聽說背後她也是有人庇護的,觀渡城內誰都動她不得。”秋子蕭往前走著,不敢過多停留,“先走吧,若是被懷疑,到時候連進都進不去。”

幾人來到對面的茶館要了一壺茶,透過窗戶看向對面的賭坊。

茶館的樸實無華和賭坊的紙醉金迷,截然不同的兩個天地。

江懷雪有些好奇的打量著從千金坊走出來的人。

有許多似乎只是去湊個熱鬧,沒有賺得盆滿缽滿也沒輸得傾家蕩產,但可以想見更多在裏面呆了很久也沒出來的人,已是輸紅了眼也不願意離去。

“佑娘是有本事的,這麽大一家賭坊被她經營得風生水起,多少人為了她輸得傾家蕩產那都是心甘情願的。”秋子蕭小聲道,“甚至有人為了見她一面,就願意砸幾百上千兩銀子進去!”

謝辭的視線垂落低處:“這樣的地方魚龍混雜,相較於青樓和胭脂鋪,躲在此處更不容易被發現。”

“但那西疆之人也不一定會一直在這種地方,那樣還是太容易暴露,或許有其他的辦法進行交易,有人代他賣毒也不一定。”江懷雪也將目光收了回來,“不過我們貿然去查,怕是容易被趕出來。”

這金玉坊戒備森嚴,內外都守了不少侍從,顯然是就怕有人亂來。

“都不急,等端陽過了再說。”秋子蕭喝完茶站起身來,“走吧,我們也準備往旁邊的山神廟那邊去,堂兄他們這會兒忙完應該也差不多到了,該去揚幡祈福了。”

“揚幡?”江懷雪沒有聽說過,有些好奇的等著秋子蕭解答。

“端陽節時來到山神廟燒香拜過,然後在旁邊掛上五彩紙幡,據說這樣就能得到山神庇護,五谷豐登牲畜興旺,堂兄他們這樣的商隊來往山林也能平安無事。”秋子蕭轉頭看著謝辭,“反正這樣的活動謝辭八成沒興趣,你可以先回秋府。”

秋子蕭用他認識謝辭十年的經驗篤定著。

滿眼都寫著有興趣的江懷雪看向謝辭,生怕他說不想去。

“我對求佛拜神沒興趣,但佳節祈福還是可以去看看。”謝辭看著江懷雪蔓延期待的樣子,笑著往前走去。

經驗在愛徒面前不值一提……

山神廟在城外的湖邊,他們到的時候已經來了不少人。

“夫人,紙幡拿來了!”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抱著好大一疊五彩紙幡蹦到張若瀟面前。

“甄晴,你先放那兒吧。”張若瀟笑道,然後從秋明琇手裏接過香燭來。

“堂兄,堂嫂!”秋子蕭走過去,張若瀟便將香燭遞給他些,叫他分給謝辭和江懷雪。

“這是我們觀渡城最靈驗的山神廟,我們這些經商之人也就這點兒念想了,每年都會來拜一拜。”張若瀟笑著同眾人一起往殿前走去。

一行人虔誠拜過,謝辭雖然敷衍到根本沒有許願,但點香行禮卻是一點兒也沒有含糊。

“老爺,這些五彩紙幡要現在去掛嗎?”甄晴抱起紙幡問著。

這少年人年紀不大,約莫也就十五六歲的樣子,擡頭看著秋明琇,滿眼都是興高采烈。

雖然他眼神那般朝氣,但身子骨卻有些瘦弱,抱起那一大疊紙幡都有些吃力。

“那我們就先拿去掛著吧,甄晴也好早些去逛逛。”秋明琇笑著從少年手中接過五彩紙幡,分到每人手中。

甄晴正是愛玩兒的年紀,在這麽熱鬧的日子自然閑不下來。

既然這裏已經沒有什麽事兒了,他便行禮後跑去看熱鬧了。

“這孩子是我們南下去善國進玉料的時候遇上的,他那時候瘦骨嶙峋到在路邊,差點兒就要沒氣了。”秋明琇說道,“但你堂嫂心善,看不得他在那兒等死,所以就將他帶了回來。”

秋明琇將手中紙幡抖開:“後來聽說是他們村裏遭了旱災,顆粒無收,餓死了好多人,他是他們家唯一一個活著走出來的,卻還沒有走到城裏就倒在了路邊。”

“倒也是個可憐人,不過幸好他遇到了你們。”江懷雪感慨道。

他們來到一棵老樹前,樹上已經掛滿了五彩的幡和紅色的許願符,

“我們家鄉有一個說法,就是將這個五彩紙幡掛得越高,今年就會越順遂。”秋子蕭同謝辭、江懷雪站在一起,並沒有急著掛幡。

秋明琇站到旁邊的一塊石頭上,剛要準備掛上手中的紙幡,他想了想,又站下來回頭看向張若瀟。

“去年就是我掛的,今年我扶著你掛,也換你平安順遂,無憂無虞。”秋明琇看向張若瀟,那雙眼中此刻一片溫柔。

這樣的溫柔倒是叫旁人不好意思看了,江懷雪假裝很忙的低頭整理著手裏的紙幡。

秋子蕭嘖嘖搖頭:“他倆從成親到現在十幾年了,一直都是如此,你們習慣就好。”

只見秋明琇小心翼翼的抱起張若瀟站在了那塊石頭上,然後扶著她的腰身,看著她將五彩紙翻高高掛在了樹上,笑得分外開懷。

秋子蕭無奈的嘆了口氣,找了個比較高的枝頭自己掛了上去。

背影無比孤單。

江懷雪笑了笑,踏著旁邊的臺階一躍而起,站在了那樹冠的枝椏上,然後蹲下身將五彩紙幡系帶了腳下的枝幹上。

她的輕功的確很好,這麽高的地方很少有人掛得上來。

江懷雪低頭見謝辭還沒動彈,問道:“謝辭,要不要我幫你掛上?”

“好啊。”謝辭將手中紙幡往上一拋,江懷雪穩穩接住。

等所有的五彩紙幡都被掛好,江懷雪一躍而下,幹凈利落的拍拍手,站在了謝辭面前。

謝辭卻望著她輕輕一笑。

“怎……怎麽了?”江懷雪有些疑惑的低頭看了看自己,什麽也沒有發現。

謝辭伸出手,就要觸及江懷雪耳畔的碎發。

江懷雪微微一楞,卻沒有動彈。

謝辭的手卻停在了半空中,好半天他才放下手來淡淡道:“你頭上有落葉,剛才掛紙幡的時候沾上的。”

江懷雪拂了拂發頂,然後她就看見一片枯葉從自己頭頂滑落下來,隨風飄出去好遠。

起風了。

風吹起那五彩紙幡,它們承載著人們的祈願飄啊飄,與樹葉一起發出簌簌的回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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